| 余欢 | | | 亲爱的K( 之一 ) | |
亲爱的K( 之一 ) “亲爱的K……” 陈朗趴上书桌前,鼻尖顶着一张白纸,白 纸上写着这句话。 房间里没有开灯,陈朗是故意不开灯的。 在她不多的几个朋友中,夜晚算是一个。她有 时候这样静静趴着,等待暮色的降临。多么忠 实的朋友,陈朗想,从不失约,也不多说话, 来了之后,就这样安静地坐着,茶都不喝一口 。像一个曾经追求了陈朗一辈子但如今已口干 舌燥的情人,那么安静地坐着。无言,无语, 无条件。 而且不黏人,陈朗啪地一开灯,它就魂飞 魄散。 陈朗啪地一关灯,它又刷地回来,无言, 无语,无条件。 除了夜晚,陈朗剩下的朋友分别是:她在 波士顿买的印尼杯子,“真他妈烦”这个词, 她的红色高跟拖鞋,川霸王牌榨菜,她午夜两 点的噩梦,巴赫的B小调弥撒……也许还有K 。包不包括周禾呢?陈朗没有把握。包不包括 小蕾和如意呢?陈朗就更没有把握了。 至于其他人,只是一些浮动的面孔而已, 就像陈朗对于他们也是一样。他们在一起吃吃 喝喝,嘻嘻哈哈,但怎么也逃不出一种虚幻的 | 感觉。那热闹,红红绿绿的,多么虚假,像是 加到软饮料里的色素。统统的,弱智。 假得跟真的似的。陈朗没好气地想。 但是,K和所有这些人都不一样。他的不 同之处就是,他存在,又不存在。他的不存在 给陈朗提供了一个想象的空间,而想象力里生 长出来的东西最顽强。比如“上帝”,比如“ 主权”,比如她对K的爱情。 5年前,陈朗第一次看到K写的文章。凡 是她读懂了的地方,她都很喜欢,凡是她读不 懂的地方,她都很向往。那个时候她精神空虚 ,睡觉的时候想吃饭,吃饭的时候想睡觉,读 书的时候想做爱,做爱的时候想读书,并且想 发明一种大号的指甲剪,把他们系主任徐老师 的头剪下来。在这个非常困惑的22岁的夏天 ,陈朗决定自己爱上了K。 那年6月,在陈朗作出这个决定一个月之 后,她给K郑重地写了一封信。她在信里几乎 什么也没说,像是东拉西扯地记了一篇日记。 不是她这个人喜欢拐弯抹角,而是其实她也没 对他产生什么火热的感情。她总觉得真正的爱 情不是火热的,而是冷的、硬的、锋利的,有 着金属的质地。在这个时候,她还从来没有见 过K。但是她想,我豁出去了。就是他长得像 只蟑螂,我也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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