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人已去 | | | 1 | |
1 梅纾云又送走了一个生日。 到了这个年纪,她已经开始惧怕生日的到 来了--又是一个非得让人去重拾记忆的日子 :青春早已远逝,健康也将日愈换成疾苦,所 有的落花缤纷的往昔和那些掺着苦痛的沉淀每 到这一天总是从身体各处往心头涌,根本是理 不清头绪,直堵得心头发慌。梅纾云不晓得别 的女人是怎么想的,而自己昨天刚过了四十七 岁的生日,觉得这个坎一过,也无所谓暮日将 至了,反正是从心底想到了那个“老”字,那 种要接受现实的勇气还只是气若游丝般的孱弱 ,可这个字就是那样阴魂不散地绕在心头,让 人有一种从心底里的灰飞烟灭。望着镜中的自 己,梅纾云看到的往往是二十几年前的那张脸 ,那时的清秀、姣好和旁人无法企及的气质。 想着年轻时二十几岁的样子,梅纾云的心态会 渐渐平和下来,在对往昔追忆和怀恋的过程中 ,她的脸上会生出极淡的一丝光采,这非但没 有勾起她的伤心和对昨日难现的愁苦,反而会 让她坠入一种遐想和回味交替的幻境。大约在 二十几岁--其实也就是在三十岁以前那不过 五、六年的时间,短短那几年,梅纾云现在回 想起来就仿佛是将自己的一生都过完了,所有 的幸福感都在那几年中短暂而高效地释放了, | 以后的生活中每一个或平淡或愁苦的日子都好 象被本可以获得的幸福提前透支了。梅纾云心 中总还是有一份不甘。她总以为这样的快乐还 会重来,所以当挫折和苦痛起先来光顾她时, 她还在心底坚持这是生活和她开的一个玩笑, 一切灿烂的旧景依然会在不久远的将来再现的 。这种执著的念头绕了又绕,梅纾云现在蓦然 回首时,才发觉它们成了支撑久长生活的支柱 。然而一次复一次的失望磨褪了她心中的那一 种坚忍,到了现在只是失望复失望后的绝望。 清晨还未彻底唤醒这个城市。梅纾云恍恍 惚惚一夜未成眠。她半倚在床上,有几缕昏暗 中透出一些微明的光从没有拉齐整的窗帘缝中 慵懒地挤进这间居室。梅纾云想象着此刻窗外 那种晨曦未明、新鲜中透着妩媚的空气。人想 动,却是没什么气力。身旁的唐文皓还在梦中 ,梅纾云在幽暗中端详着唐文皓脸上的每一处 轮廓,梅纾云看到了他脸上细密的皱纹和隐现 其间的白发,衰老已经如秋风打落叶一般毫不 留情地亲顾到唐文皓的身上,梅纾云这才意识 到自己好象很久没有仔细地看过唐文皓了。彼 此厮守了将近半辈子--近几年这份厮守近乎 成了死守--最起初的疯狂、痴迷、热恋,和 不顾一切的寻死觅活是早已在时光的淘汰中褪 尽了颜色,剩下的容忍、宽厚、和睦也在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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