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月日 | | | 第一章 | |
第一章千古旱天那一年,岁月被烤成 灰烬,用手一捻,日子便火炭一样粘在手上烧 心。一串串的太阳,不见尽止地悬在头顶。先 爷从早到晚,一天问都能闻到自己头发黄灿灿 的焦煳气息。有时把手伸向天空,转眼问还能 闻到指甲烧焦后的黑色臭味。操,这天。他总 是这样骂着,从空无一人的村落里出来,踏着 无垠的寂寞,眯眼斜射太阳一阵,说瞎子,走 啦。盲狗便聆听着他午迈苍茫的脚步声,跟在 他的身后,影子样出了村落。 先爷走上梁子,脚下把日光踢得吱吱嚓嚓 。从东山脉斜刺过来的光芒,一竿竿竹子样打 戳在他的脸上、手上、脚尖上。他感到脸上有 被耳光掴打后的热疼,眼角和迎着光芒这边脸 上的沟皱里,窝下的红疼就像藏匿了无数串烧 红的珠子。 先爷去尿尿。 盲狗被先爷领着去尿尿。 半个月了,先爷和狗每天睡醒过来,第一 桩事就是到八里半外的一面坡地上去尿尿。那 面朝阳的坡地上,有先爷种的一棵玉蜀黍。就 一棵,孤零零在这荒年旱天,绿得噼噼啪啪掉 色儿。仅就这一棵,灰烬似的日子就潮腻腻有 些水气了。尿是肥料。尿里有水。玉蜀黍所短 缺的,都在他和盲狗蓄了一夜的尿中。想到那 | 棵玉蜀黍有可能在昨夜噌噌吱吱,又长了二指 高低,原来的四片叶子,已经变成了五片叶子 ,先爷的心里,就毛茸茸地蠕动起来,酥软轻 快的感觉温暖汪洋了一脯胸膛,脸上的笑意也 红粉粉地荡漾下一层。玉蜀黍一长仅就一片叶 子,先爷想,槐叶、榆叶、椿叶,为啥儿都是 一长两片呢? 你说瞎子,先爷回过头去,问盲狗说,树 和庄稼为啥儿叶子长数不一样?他把目光搭在 狗的头上,并不等盲狗作答,就又转回头来, 琢磨着独自去了。把头抬起来,手棚在额门上 ,先爷顺着日色朝正西瞭望,看见远处山梁上 光秃秃的土地呈出紫金,仿佛还有浓烈烈一层 红的烟尘铺在土地上。先爷知道,那是歇息了 一夜的地气,日光照晒久了,不得不生冒出来 。再近一些,网网岔岔裂开的土地的缝隙,使 每一块土地都如烧红后摔碎在山 脉上的锅片。 村人们早就计划逃了,小麦被旱死在田地 里,崇山峻岭都变得荒荒野野,一世界干枯的 颜色,把庄稼人日月中的企盼逼得干瘪起来。 苦熬至种秋时候,忽然间天上有了雨云,村街 上便有了敲锣的声音,唤着说种秋了——种秋 了——老天让我们种秋了——老人们唤,孩娃 们唤,男人唤,女人唤,叫声戏腔一样悦人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