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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白《侠客行》看金庸的侠义精神

侠 客 行

(唐)李白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这首诗写于天宝三年(公元744年),当时唱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李白抱著极高的热忱去了心目中的理想圣地———长安,可惜事与愿违,希望“出将入相”的李白在长安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只是一个被唐玄宗用来写诗的弄臣,向往个性自由的李白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日子,于是,李白离开了这个曾经令他梦中向往的地方,离开了无数人前赴后继朝圣的地方,离开长安,开始了他的仗剑漫游的人生序曲,第一站就是大梁城。从古至今,燕赵之地出了无数的慷慨之士,而唐朝是一个“尚武”的时代,这就使得游侠之风颇为盛行,正如陈寅恪先生在《唐代政治史述论论稿》中提到的“融胡汉为一体,文武不殊途。”这就造就了一个热血的时代,而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李白,也有杜甫、王维等这样大诗人,受当时任侠流行的社会意识的影响,为了事业心和抱负的驱使,李白也企求干一番豪纵、快意的事,得到社会上的普遍赞誉,这首《侠客行》就是李白心声的真实写照,他在这首诗歌当中给我们刻画出了朱亥和侯嬴这两位侠客的形象。同样,香港的武侠小说大师金庸先生在他的十四部小说中也给我们留下了无数经典的侠客形象,比如说郭靖、乔峰、令狐冲等一大批侠的形象,下面,我们就从李白笔下《侠客行》或者心目中的“侠”解析金庸笔下的“侠”的形象?

首先,对于“侠”的理解。在《说文解字》中对于“侠”字的解释:侠,“从人夹声”。从人指侠字的人旁,夹声指侠字的读音。夹字原是两个人一左一右扶持著一个大,在甲骨文中大就是一个平躺著的人字;《辞源》里解释为:“旧时指打抱不平、见义勇为的人”;《辞海》里解释为:“侠士———仗义的人。”这些都反映出“侠”的一个基本素养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锄强扶弱。而这一思想来源于先秦的墨家思想,最初具有崇高的理想,后来演变成后世的“侠”的思想,而且在古代经常是“侠”与“义”并称,称他们行侠仗义,具有侠义精神,如《七侠五义》中的“南侠”展昭,他不仅仅是一个锄强扶弱的侠客形象,并且跟随包拯屡破奇案,成为江湖中人人称道的“大侠”。

对于“大侠”,金庸先生的笔下是这么描述的:

金庸《神雕侠侣》·第二十回:郭靖又道:“我辈练功学武,所为何事?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固然乃是本份,但这只是侠之小者。江湖上所以尊称我一声『郭大侠』,实因敬我为国为民、奋不顾身的助守襄阳。然我才力有限,不能为民解困,实在愧当『大侠』两字。”

金庸《天龙八部》·第四十三章:咱们打一个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欲让你慕容氏来乘机兴复燕国,我对大辽尽忠报国,是在保土安民,而不是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因而杀人取地、建功立业。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这句话正是金庸先生对于“侠”的阐释,正真的大侠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快意恩仇,而是为国家、为了整个民族抛洒热血。金庸笔下的郭靖形象许多人不喜欢,认为此人木讷、缺乏浪漫,是一个很无趣的形象,但是纵观《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两部书,郭靖其实是一个很成功的人物形象,他有一个完整的成长轨迹,童年、青年、壮年一直到最后战死襄阳,他不是很多武侠小说中主人公总是很强大、很无敌的形象,他是个出身农家的朴实少年,生性愚钝,说话木钠,而且从小失去父亲,生长在大漠边疆,名字当中也带有强烈的民族意识,与杨康组成大宋难忘的“靖康之耻”,他甚至肤色黑黝,面貌平凡,绝对谈不上俏俊。但是郭靖的性格以及作为很符合儒家正统道德观念及传统侠义精神。郭靖身上体现出来最明显、最重要的是他的人格,武功犹在其次,他重信义,他虽然很喜欢黄蓉,但是在面对自己父亲留下的遗命必须和穆念慈结婚,他很犹豫,也很矛盾,他对穆念慈的感情只是兄妹之情,传统道义和个人恩怨发生矛盾时,他身上美好的品德便展露无疑。他和杨康结为兄弟,虽然这其中杨康很不愿意,也不把这种兄弟之情看在眼中,几次陷害郭靖与危险之中,可是郭靖认为杨康受到蒙蔽,不应该怪罪,而是几次劝杨康改邪归正,他杨康害人终害己之后,他安葬了杨康,并且在找到杨过之后,认真教育杨过,不希望其走上杨康的老路,甚至遭到杨过的误会,最终他高洁的人格赢得了一切,他身上展现著传统儒家君子的光辉。

儒家传统讲求“五伦”,这些品格都显现在郭靖身上,但是最能体现他核心的是对国家、对民族的大忠,他很平凡,但是面对生灵涂炭,蒙古入侵的时候,他依然放弃在蒙古的金刀驸马的身份,甚至背叛自己崇敬的大汗,回到中原,镇守襄阳,直到战死沙场。同样,作为侠义化身的乔峰,也有这种慷慨悲壮的英雄之美。乔峰的出场是《天龙八部》中段誉的观察而得出的,一出场便是先声夺人,好一个英雄形象,体现出他的性格豪迈、狂放不羁;在聚贤庄一战中,面对中原豪杰,乔峰体现著儒家的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面对猜忌疑虑,磊落坦荡。而后喝酒断义,局势越是险恶,乔峰便越是从容。并非不怕死,也曾想过将阿朱留下,但是看到众豪杰虎视眈眈,却又激起了莽性: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酒喝罢了,便大吼一声:谁先来决一死战?一时竟无人胆敢上前,英雄气概可见一斑。而后一场血战,谁是谁非,问心无愧,不为别的,为的是阿朱的病情,而他们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

在少林大战中,乔峰体现出孟子的“威武不能屈”,喝酒壮行,强敌如林,从容结拜,更是当著天下英雄的面,将与他齐名的慕蓉复打倒在地,萧峰冷笑道:“萧某大好男儿,竟和你这种人齐名!”。作为辽国的南院大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为不愿入侵大宋,也不愿意成为契丹的罪人,逼迫其兄长立下重誓,有生之年,永不侵宋。但是这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最终选择一死。

金庸《天龙八部》·第五十章:萧峰大声道:“陛下,萧峰是契丹人,今日威迫陛下,成为契丹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拾起地下的两截断箭,内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大侠”二字,不仅仅是锄强扶弱,他身上必须要有民族的传统美德———“仁”、“义”、“礼”、“智”、“信”,这样他才是一个“侠客”,一个正真的“大侠”。

李白在《侠客行》中展现出来的也是这种大无畏的侠客精神,他漫游燕赵之地,领略到的是燕赵哪种慷慨重诺的风气,是个一开始便刻画出来一位特立独行的侠客形象。李白从小受到儒家和道家的影响,对一诺千金、慷慨赴死的侠客很是向往,而燕赵之地最有影响的便是侠客荆轲,所以诗歌一开始的侠客形象自然是荆轲的形象。

史记》·卷八十六·刺客列传第二十六:荆卿好读书、击剑,以术说卫元君,卫元君不用。……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陶渊明在《咏荆轲》这首诗中写道“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认为荆轲慷慨赴死是为了让弱小的燕国免受强秦的欺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报答燕太子丹的知己之情。故人重守诺言,也可以士为知己者死,说明作为侠客,必须要具备一个优良的品德,否则他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侠客,李白的侠客思想,明显带有这种痕迹。

其次,侠客的形象与品格。李白的《侠客行》一开始就给出了侠客的形象。“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从一开始李白就勾勒出一位像荆轲的侠客形象,他戴著北地胡人一样的冠带,身上宝刀的锋刃像霜雪一样明亮,骑著飞快的宝马,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剑术高强,而且勇敢。这位李白笔下的侠客具有典型性,流露出一种豪纵、慷慨之气,而且诗人也进一步指出侠客的行为是排忧解难、不图名利、尚义气、重承诺等等的高尚人格,也集中体现出作者的理想人格。在金庸笔下,也有这样不计名利、慷慨任侠的侠客形象,比如说《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神雕侠侣》中的杨过等形象,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令狐冲。

令狐冲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被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夫妇收养,养育成人,成为华山派大弟子。他视岳不群夫妇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无论受到多么大的委屈,他总是能够忍下来,最大的心愿便是重回华山门下。他初出江湖为救仪琳免遭采花大盗田伯光之辱,便是和江湖中人人所不齿的田伯光打斗,而且各种非正大光明的手段层出不穷,为的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尼姑;他坚持著他的善恶,所结交无论是田伯光,或是蓝凤凰、平一指以及终在一起的任盈盈,哪个是所谓的正道,甚是多少可以算作恶人;他行走江湖,随心所至,却从无丝毫名利之心;他学得惊世武功,却从无称霸江湖之意;他虽然一生嗜酒如命,偶尔言语轻薄,但他的所做所为却令人感动,让人敬重。因为他的人格和和感情完全没有丝毫卑劣之处;因为他宁愿付出最大的代价,也不愿作出任何违背自己原则的妥协。

金庸《笑傲江湖》·第十回:风清扬也是令狐冲的知己,一听令狐冲这样讲,「大喜」:「好,好……大丈夫行事,爱怎样便怎样,行云流水,随意所之,什么武林规矩,门派教条,全是放他妈的狗愁屁!」而令狐冲听了风清扬的话之后:「这几句当真说到了他的心坎中去,听来说不出的痛快。」这一老一少两人,性情相投,自然一方说出来的话,会打进另一方的心坎中了。

令狐冲是性情中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作出重大抉择。这些抉择原是他任侠好义、豁达坦荡的个性之必然选择,本就无须经过深思熟虑,因为他的信义为先、一身傲骨等品格是一以贯之的,毫无矫揉造作。

从江湖的意义上来讲,令狐冲力求出世却久不得脱,率性而为却落拓固执。他太看重情感,尤其是师徒之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一直将师父奉若天人,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存心不敬。在种种迹像表明岳不群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以后,他依然不愿相信事实,他一直在逃避,他缺乏直面真相的勇气。故而,他摆脱不了被人利用的命运。他自称“无行浪子”,坦言“从不读书”。他不是一个救世的人,他只是一个追求自由、偶为义举、具有无穷人格魅力的江湖偶像。令狐冲最大的特点是“侠义率真”,他从不为世俗礼法所拘,只要是自己认为对,哪怕世上人皆反对,他也不为所动,包括结交魔教众人,到恒山给尼姑当掌门,率性而为。他不是出身名门大家,家世不如林平之显赫,武功方面虽习得独孤九剑、吸星大法,危急关头以此保命杀敌,但大部分时间却是重伤重病,甚至连一个街边无赖也打不过。令狐冲绝对没有古之侠士最为推崇的“为国为民”的想法与倾向,这和郭靖、萧峰、袁承志等人不同,他身上没有那么多闪光的光环,可是他的真诚却能感动人。他毫无心机,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也不想著把本门派发扬光大,千古留名。他只希望有酒,有音乐,携所爱之人平平淡淡终老一生,便可“笑傲江湖”。令狐冲身上最能体现出《侠客行》中那种率真、不计名利的思想,正是因为令狐冲没有过多的欲望,所以他才能够摆脱事件名利的束缚,正真实现笑傲江湖。

最后,侠客的抱负和理想。司马迁在《史记》·刺客列传中尽管对不同类型的侠作了辩证分析,主要肯定他们讲求信义,有打抱不平的精神。但也指出侠“不轨于正义”。正如韩非子所说:“侠以武犯禁”的一方面,而班固在《汉书》游侠传里则对侠采取了完全否定的态度:“扼腕而游侠者,以四豪为称首。于是背公死党之议成,守职奉上之义废矣。”在李白的《侠客行》中最后几句肯定了侠客重然诺、轻死生的精神,信陵君为了连赵抗秦,礼贤下士找到了具有侠义心肠的侯嬴和朱亥,共同商议抗秦大事,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最终盗出虎符击败了秦军对赵国的入侵,而侠客这种拯危济难、用世立功的生活正是李白所渴望的。所以李白笔下的侠客形象就是那些为了国事可以舍生赴死的义士,他虽然离开朝堂,但是儒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思想却始终未能改变,在他的心目中,即使离开朝庭,也要像侯嬴和朱亥一样,为国家慷慨赴死,青史留名。李白正是想结识像信陵君这样的明主以成就自己“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靖一”的政治抱负。

《神雕侠侣》中的大侠杨过前半生基本是为了找到自己的“杀父仇人”、为了等待不知所踪的小龙女,可是当他身体残疾、得到独孤求败剑法精髓以后,却以另外的面目出现在江湖,得到了“神雕侠”的称号:

金庸《神雕侠侣》·第三十三回·风陵夜话:那汉子道:“是啊,这位大侠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可是从来不肯说自己姓名,江湖上朋友见他和一头怪鸟形影不离,便送了一个外号,叫作‘神雕大侠’。

杨过在江湖中除贪官、救苦难中的少女,为他赢得了“大侠”的称号,因为杨过出生后,母亲便过世,他遍尝人间辛酸,知道普通老百姓的悲苦,孟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推而广之,杨过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完全是普通人的小事,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为他赢得了“神雕侠”的美誉。

在金庸的《碧血剑》中,金庸塑造了另外一个侠客的形象———袁承志,他是抗金英雄袁崇焕之子,拜华山“神剑仙猿”穆人清为师,博采武林诸家之长,加之偶得武林怪杰“金蛇郎君”的剑学秘籍,学成身法奇诡的蛇剑之术,下山之后,以一身绝艺征服了众多武林豪杰,调解了数起武林中的恩怨纠纷,他武艺高超但心性忠厚,至诚待人,深得武林弟兄的崇敬,他的理想并不是统一江湖,而是很简单的为父报仇、为金蛇郎君报仇,但是这种复仇并不是滥杀无辜,而是以自己的忠厚感化敌人,他带领群豪帮助闯王李自成拦劫官银、筹集军资,屡挫官军,并与入侵清兵浴血奋战,因为义兄李岩被杀,最后心灰意冷,流落海外。可是袁承志被江湖武林尊崇,并不是他的身份显赫、武功卓绝,而是侠义心肠,在他身上,汉人传统的“义”体现得最为充分。

侠客一道,是东方文化自远古遗留下来的宝贵的文化基因,无论是李白心目中的侠客还是金庸笔下的侠客,它体现著对弱者的帮扶、对不公平的强权的挑战,在民族大义面前,往往不惜牺牲自我,在平时生活中,却又践行自己的道德底线,率真、潇洒,却又不追求功名富贵,这才是真正的“侠客”,才是真正的“侠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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